艾米：美丽长夜（168）

既然妈妈和陶沙都认为搬家是正确的做法，林妲就安安心心地在李康家的客房里住了下来。

她还拿出童养媳的乖顺，力争与婆家接轨，很快就融入了李家的主流社会，。

所谓“李家的主流社会”，当然是李康这个半盘西方化了的社会，而不是李妈妈那个纯中国乡村社会。

李妈妈保持着中国劳动人民的优良本色，早上多早就起来了，晚上多早就睡了，出钱请她融入，她也融入不了。

而李康是个夜猫子，晚上不转钟不会睡觉，早上太阳不晒到屁股不会起床。

她也是个夜猫子，不费吹灰之力就融入了李康的半西方社会。

两个夜猫子加一起，在一个三口之家里，就更加“主流”了。

每天早上，她和李康都是差不多的时候起床，在各自的浴室漱洗一番，就下楼吃早饭。然后他去学校，因为他有几个研究生不放暑假，照样在实验室干活，照样拿工资，而他作为他们的工资来源，自然要去盯着点，好让他们对得起每个月的几千美元。

而她是做电脑的，不用去实验室，就呆在家里，做做程序，看看电视，有时也出去逛街。

晚上三个人一起吃晚饭，然后休息一会，两个年轻人便出去跑步，沿着小区的主干道跑个来回，一个小时就过去了，然后各自洗头洗澡，又一个小时过去了。

一切都搞完后，他会上她房间来坐会，两个人开着门随便聊聊，然后关着门搂搂抱抱。

他肯定很想再推进一步，她也很想知道做爱是怎么回事，但每次他稍有暗示，她就条件反射般地拒绝，说不早了，叫他回房睡觉。

如果他坚持，她肯定就从了。但他没坚持，乖乖地回自己房间去，继续写他的paper（论文）和grant（科研基金申请报告）。

她便觉得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，如果他真想推倒她，他肯定会坚持；既然他没坚持，那说明他不想推倒她。

不想也没关系，反正她也不急着被推倒，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！

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，很快就到了六月中。

有一天，他从学校打电话给她，兴奋地说：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，我们申请的那个grant（科研基金）批了！”

“哪个grant？”

“就是我跟老吴一起申请的那个。”

老吴就是他在私立M大的那个校友，也就是说，她的学费生活费都有着落了。

她太开心了：“真的？批了？”

“呵呵，批文还没下来，但我们是七个percentile（前百分之七），基本没问题了。”

“排名第七？”

“不是排名第七，而是——是前百分之七。”

“前百分之七——就能拿到钱了吧？”

“以前是二十个就能拿到钱，这几年紧了些，差不多要十二个才能拿到——”

“那你们是七个，就更能拿到了？”

“应该没问题。”

“哇，太好了！我正在愁下学期没钱交学费呢——”

“哦，这个钱下学期还到不了位——”

她又紧张起来：“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到位？”

“今年年底前应该能到位。”

“那就是说明年春季准能拿到助研工资？”

“应该是。”

“那也不错啊！”

“呵呵，所以说是好消息啰。”他询问道，“我上次叫你申请tuition waiver（减免学费）的，你申请了没有？”

“还——还没有呢。”

“怎么还没申请呢？”

她胆怯地说：“我怕一进学校就申请tuition waiver，人家会觉得我这人——特麻烦。”

“怎么会呢？批不批是他们的事，但申请权是每个人都有的。”

“我爸应该会替我出这一学期的学费——”

“如果能申请到tuition waiver，干嘛不申请呢？你爸的钱不是钱？”

她继续推脱：“我不知道怎么申请。”

“你到私立M大的网站去download（下载）他们的tuition waiver表格，填好了往研究生院送一份，往你们系里送一份，有时这两个地方各有各的名额，你两边都试一下，机会大一些——”

“好的。”

跟李康打完电话，她急忙向妈妈报喜。

妈妈一听，比她还激动：“真的？那太好了！我这一向都在愁你的学费，愁得夜里都睡不好觉。现在好了，有着落了，我也放心了！”

她这一向也在愁学费，但现在问题解决了，她又感觉自己早就知道会解决，好像从来没愁过似的：“愁什么呀？多得很的着落呢！老爸有钱，陶沙也放了十几万在我账上——”

“但那些怎么能跟这比呢？你爸那个人，从来就没干干脆脆说过一句给钱的话，不是说让你去他店里打工，就是说让我去他店里打工，但从来没说过‘你的学费包在我身上’。你上学这么忙，哪里有时间去他店里打工？而我呢，不是不愿意去打工，但还要去得成干得了才行啊！”

“我老爸是靠不住的，他的钱他自己都未必做得了主，你看以前他跟那个姓柴的在一起的时候，一分钱都不敢给我们，现在他跟姓柴的分开了，说话是大方多了，但如果他被濛濛追到手了，肯定又是一分钱都不敢给我们了，连说都不敢说——”

妈妈有点吃惊：“濛濛在追你爸？”

“我没告诉你吗？”

“没有啊。”

“哦，是这样的，”她把詹濛濛想追老爸的事说了一下，安慰说，“不过你别着急，她追不上的，我老爸真心爱着的是你——”

“我才不管他的破事呢！你也别管他的破事！”

“我不是管他的破事，而是——关心你！如果他掉进濛濛的桃色陷阱里了，就会忙着把濛濛办到美国来，怎么还会跟你复婚，把你办到美国来呢？”

妈妈硬气地说：“我也没指望他把我办到美国去。”

“上次你不是还在说要跟他复婚，让他把你办到美国来的吗？”

“也就是那么说说而已。”

“也是，反正你有陶沙做后盾，老爸不办你，就叫陶沙办你。”

“我也不会要陶沙把我办到美国去。”

“那你不来美国了？”

“我以前想到美国去，是因为你爸说我打一个月的工能挣三四千美元，我想去那里打工赚钱供你读书。现在你都拿到助研工作了，我还去美国打工干嘛？”

“哇，你那时还真的准备到美国来给我挣学费的？”

“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？唉，你妈没本事，只能想这些笨办法，什么代课啊，打工啊，都是杯水车薪，根本解决不了问题。 还是人家小李有办法，一下就从根本上解决了你的学费和生活费的问题！”

“还不用他自己掏腰包！”

“是啊，所以说这不仅仅是个能力问题，还要有那份心，缺了一样都不行。我是缺能力，你爸是缺心，只有小李是既有能力又有心——”

“其实陶沙也是既有能力又有心的——”

“但我们怎么好意思用他的钱呢？”

“就是呀！”

“所以说还是小李最棒，有能力，有心，方式也高明。”

对这一点，她完全赞成，感觉自己很有眼光，也很幸运，歪打正着的，就找到了这么好的男朋友。

向妈妈报完喜，她又向陶沙报喜。

他比较淡定：“我早就知道你肯定能找到RA（助研）工作的！”

“这是李康的功劳，如果不是他在自己写的grant里写上那个吴教授的名字，我就做不了RA了。”

“那也不一定，你在M大的时候，也没谁给你帮忙，你不也拿到RA工作了吗？”

“怎么没谁给我帮忙呢？你就给我帮忙了。”

“我哪里有给你帮忙？”

“你当然有啊！如果不是你怂着我去应聘，我哪里敢去？”

“呵呵，这说明你把自己看得太低了。以后可不许这样，要正确看待自己！”他关心地问，“吴教授的钱什么时候能到位？”

“呃——年底吧。”

“那你下学期还不能做RA？”

“应该不能。”

“那你先把你妈妈存在你账上的钱拿出来做下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——”

“那哪是我妈的钱啊？”

“不是你妈的钱是谁的钱？”

“那是你的钱！”

“我的钱不就是你妈的钱？”

“才不是呢！你们又没结婚，怎么能算共同财产？”

“结个婚还不容易？”

“结了婚也不行，这些钱是你婚前挣的，还是不算共同财产。”

他着急地说：“你怎么这么犟，存心不让我活了？”

“哇，说这么可怕？”

“不是说得可怕，而是——事实。你每次这么犟，我就很——郁闷，又拿你没办法，只能生闷气，弄得头疼胃疼好几天——”

她鼻子发酸：“真的？那我不犟了——”

“不骗我？”

“不骗你，这就用你的钱去交学费——”

“太好了！可别骗我，我能查到的。”

她心说我可以改密码呀，改了你就查不到了，但她不忍心这样说，怕他又生闷气头疼胃疼。

过了两天，李康又从学校打电话给她：“老吴一家要到M市来玩几天，他说要去住旅馆，我叫他就到咱家来住——”

哇，要见未来的老板了，她有点紧张：“他们到这里来——干什么？”

“说是这里的botanic garden（植物园）明天有个什么Insect Festival（昆虫节），他们带儿子来参加——”

“哦，他都有儿子了？”

“三十多的人了，还不该有儿子？”他吩咐说，“你抽时间把东西搬到我房间里去——”

她没听懂：“把什么东西搬到你房间去？”

“把你的东西搬到我房间去。”

她终于明白了，也就是说，要把客房空出来给客人住。

可是，为什么一定要搬到他房间去呢？为什么不叫她搬到李妈妈房间去？

但她瞬间想通，他肯定是故意这样安排的，因为这样才能让吴教授认为她是他的女朋友，才会乐意雇她做RA。

她没再多话，爽快地税：“好的，我这就去搬，把客房收拾好了让他们来住。”

下午他回到家，先去客房看看，见都收拾出来了，十分高兴。再到自己卧室去，打开衣橱什么的瞧瞧，看见她的衣服也挂在那里，更高兴了，紧紧地搂住她，在她耳边说：“这才像样！”

她低声说：“是因为吴教授他们要来住，我才搬的哈——”

他调皮地挤挤眼：“知道，我是禽兽不如的嘛。”

她红了脸，在他胸前轻轻擂了两拳。

他嘻嘻笑着说：“打是亲，骂是爱——”